【核心提示】印染整理成為可持續紡織的盲點，中國紡織污染問題缺的是動力，需要多方共同參與，形成一種社會輿論，給它一個助力。

　　紡織品生產過程中，染色、水洗、印花和整理工序會產生大量包含有毒有害物質的污水，如果不經過處理，這些有毒有害物質最終會隨污水排入江河湖海。

　　有人將之稱為時尚的代價，這些美麗背后的污染之痛能否將降至最低，紡織業能否對環境友好?這些都有很大的努力空間。

　　10月8日，自然之友、公眾環境研究中心、達爾問、環友科技、南京綠石等5家環保組織共同發布了《為時尚清污綠色選擇紡織品牌供應鏈污染》調研報告。

　　對今年4月9日發布的調研報告中被曝光大型紡織品牌和服裝零售商在華供應鏈管理情況做出反饋。

　　期報告顯示，H&M、NIKE、溢達、李維斯、阿迪達斯、沃爾瑪、巴寶莉、GAP等一批品牌做出了積極跟進，并通過其定期檢索機制，主動識別供應鏈上的污染記錄，推動200余家紡織和皮革供應商企業對違規問題和后續整改情況做出了公開說明。其中阿迪達斯、NIKE、李維斯、H&M已經開始將管理向染整供應商延伸。

　　但是，面對環保組織對其供應鏈違規超標問題提出的具體質疑，瑪莎百貨、迪士尼、J.C.Penny、PoloRalphLauren和TommyHilfiger等22家品牌卻做出了另一種選擇，它們或者消極回復，或者不予回復。

　　為何選擇紡織品牌企業?

　　在水耗、能耗高，污染排放量大的印染整理企業進一步向中國集中的情況下，印染整理成為可持續紡織的盲點

　　最近，去美國出差的顧先生，在國外大型商場里，給家人給買了很多禮物，本以為淘到了一堆比國內還便宜的“中國制造”，沒想到回來仔細查看，發現大部分卻是越南或孟加拉等國生產。

　　受人民幣持續升值、原材料成本上漲、用工緊缺、國際貿易壁壘等多重壓力持續增加，中國在成衣加工這個勞動力密集型產業方面優勢不再，大型國際品牌和零售商開始將其訂單從中國轉出。

　　這是否意味著，中國不再是一個紡織業的世界工廠了呢?環保組織在調查中發現，紡織出口份額的下降，主要是集中在成衣加工環節，而在以印染、整理為主的紡織原材料加工環節，中國仍占據世界最主要地位，一些新興的成衣加工中心，比如越南、孟加拉、印度，他們大量地從中國進口原材料。

　　“僅從經濟角度來看，中國在新一輪全球產業分工中看似有得有失，然而從環境和社會角度來看，這樣的再分工卻令人擔憂。”公眾環境研究中心主任馬軍說，中國所失去的，是勞動力密集型的成衣加工環節，這個環節能夠創造大量的就業崗位，而水耗、能耗低，污染物排放量少;而中國所得到的，是資本密集型的染整環節，這個環節難以帶來大量的就業崗位，而水耗、能耗高，污染物排放量卻很大。

　　一份調查顯示，在印紡紗、面料生產、印染和成衣加工這四個主要過程中，印染環節水資源消耗占到85%，能源消耗占80%，化學品消耗占65%。相比于紡織品生產的其他環節，印染整理環節污染最重，存在著嚴重的環境管理盲點。

　　繼IT業調查之后，由自然之友、公眾環境研究中心等41家環保NGO倡議發起的綠色選擇聯盟，將視角投向了紡織行業。

　　這些品牌為何不做出回應?

　　中國紡織污染問題不缺資金和技術，缺的是動力，品牌企業能夠成為推動中國紡織業解決污染問題的強大動力

　　從近年來發生的“蘇丹紅”事件，到“瘦肉精”、“染色饅頭”事件，均涉及知名企業。盡管從事件的調查結果看，問題大都發生在上游供應商環節，但對這些企業的品牌都造成了巨大傷害，類似事件提醒企業，不僅要關注自身的社會責任，也要關注和控制供應鏈的社會責任。

　　如果供應商出現環境違規，就說明大型紡織品牌和服裝零售商在供應鏈環境和社會責任管理方面，存在明顯漏洞。

　　在歷時一年多的調研中，民間保組織發現，大型品牌的供應鏈環境管理，還停留在一級供應商，也就是成衣工廠，而對污染最重的材料供應商的環境表現，則了解有限，有些甚至不清楚這些供應商是誰。

　　慶茂公司每天在生產過程中排出大量廢氣和污水，對周圍居民身體健康造成了影響。在居民四處反映的情況下，在無法徹底改變現狀的情況下，消費者已經有追溯供應鏈的意識了。

　　網友“紹興師爺祖師”曾向品牌企業寫過信，要求其減少污染供應商的訂單，然而他反映情況的努力最后都沒有了下文。

　　“高高的圍墻攔住一切，我們只能在外圍調查。”對疑似供應商浙江慶茂進行前期調查的溫州“綠眼睛”總干事鄭元英無奈地說。

　　在民間環保組織對大型紡織品牌和服裝零售商在華供應商存在污染問題進行聲討的同時，有聲音為這些企業叫屈。

　　有人認為，紡織污染廢水排放是一個短期內難以解決的問題，在缺乏解決方案的前提下將這個問題拋給公眾，將直接扼殺掉一些本來就利潤微薄的紡織企業。

　　馬軍表示，打擊中國的紡織企業肯定不是他們的初衷。他們認為，中國紡織污染問題不缺資金和技術，缺的是動力。他們希望這個活動能夠成為推動中國紡織業解決污染問題的強大動力。

　　誰能提供最初推動力?

　　需要多方共同參與，共同推動，形成一種社會輿論，給它一個助力

　　在與一些企業接觸的過程中，馬軍了解到，這些企業的手頭都是有節水和降低能耗的解決方案的，有一些品牌企業自己買來了專利技術，用水非常少，甚至接近于零用水，但是儲存起來，等價格合理的時候他們再使用。

　　價格到底差多少，才開始使用這些技術?這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問題，一些大型的企業曾私下經和馬軍聊過，如果要投入使用，成本會遠遠高于周邊的企業，最后就會在市場上失敗，因為訂單會被轉移到鄰居那里。

　　在中國，環保本身問題解決起來是非常復雜的，很難靠一方的努力就能夠解決。環保部門一直以來受制于地方政府，受制于經濟發展的壓力，有時候想作為也是有相當困難的。這些污染大戶也常常是利稅大戶，很多是很難去動的，動了之后會有一些后果。“很多污染問題，不是資金、技術的問題，更多時候是缺乏動力。這塊恰恰是我們作為NGO組織必須去撞的，應該給他們創造出一種動力。”

　　目前，一些走在前面的紡織品牌，他們正在形成自己的聯盟，這種所謂的可持續紡織聯盟就是數十家品牌企業走到一起去，對社會和環境的影響提出一些他們的標準，對審核提出一定的要求。但是這些標準大多針對產品本身，而不針對供應鏈前端的環保問題。“如果前端的生產過程廢水、廢氣滾滾排放，在后端面對消費者說自己是零廢棄、碳中和，這種說法可以說是誤導性的。”馬軍說。

　　“有如此好的品牌、好的設計和獨創的精神，但是它的供應鏈是全毒的，這是消費者所不能接受的”，環友科技的負責人李力說，我們對于蘋果、對于瑪莎，實際上是因為這個問題在“打”他們，并不是說要打垮他們，是想讓他們真的“綠”起來。

　　積極案例

　　多方合力推動企業整改

　　凱大紡織接受第三方審核

　　凱大綜合紡織(蘇州)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凱大紡織)是由馬來西亞耐實達國際有限公司在2005年投資建設，長期為耐克公司供貨。

　　2011年4月22日，IPE(公眾環境研究中心)于網站接獲太倉當地居民舉報，稱凱大“一直偷排印染廢水，嚴重污染周邊環境，”且因環保局“執法不徹底，并無多大改善，老百姓深受其害。”

　　登陸IPE網站查詢凱大紡織的環境違規記錄，可以看到，凱大在2009年9月21日，違規私設暗管，直接向小河中排放廢水。2010年，凱大被太倉市環保局評為“黃色”企業。在2011年3月3日，凱大又有未處理印染廢水滲漏，通過雨水管流入小河。

　　IPE將居民投訴與企業違規記錄一同轉予凱大紡織的客戶企業耐克公司。當天，耐克公司回復表示將跟進此事。在不斷溝通過程中，耐克公司對凱大進行了兩次核查，并現場確認了居民的舉報內容。耐克對凱大紡織的污染行為十分重視，并明確表示將推動凱大紡織進行整改。

　　2011年5月，凱大紡織同意接受第三方審核。2011年6月，耐克公司委托第三方安社(廣州)環保技術顧問有限公司(AECOM)對凱大進行廢水管理控制審核，自然之友上海小組代表和IPE代表參與監督審核過程。

　　根據現場文件查閱和人員訪談確認，審核公司找出了企業違規的直接原因，這家公司也封堵了偷排暗管。對于是不是有足夠的能力處理生產廢水，以及偷排到河里的泥最后能不能得到清理，這家企業卻不愿意進一步改進。同時，民間環保組織要求企業必須公布兩年的排放數據，企業也不愿意公布。鑒于凱大紡織污水處理能力不足，仍存在漏洞，這家企業最終沒有能夠通過審核，也由此喪失了耐克公司的大筆訂單。

　　從企業的角度來講，損失了耐克的訂單固然可惜，但東方不亮西方亮，它還有其他選擇。公開的資料顯示，凱大紡織還為彪馬(Puma)、安踏(ANTA)和迪士尼(Disney)供貨。至今為止，民間環保組織沒有看到這3家企業針對凱大紡織污染問題的任何推動和說明。

　　消極案例

　　供應商存在多項污染記錄

　　瑪莎百貨消極對待公眾監督

　　以“A計劃”成為全球紡織業和零售業可持續經營標桿的英國瑪莎百貨(Marks&Spencer)對外宣稱，目前已經成為世界上第一家達到碳中和的大型零售商，能夠百分之百循環利用廢物。同時提出Shwopping一個服裝交換計劃的倡議。瑪莎百貨首席執行官在新聞稿中高調宣稱，建立了“搖籃到搖籃”的商業模式。

　　“我們在前期和瑪莎百貨交流的過程中發現，供應鏈前端的這一部分并不是他們所考慮的重點，大量的廢水、能源和化學品都在這個環節產生，如果他們只沿著重視供應鏈后端發展的話，勢必會形成很多表面文章的工作。我們認為，能夠真實的去推動問題的解決，需要在服裝印染整理環節做工作。”馬軍說。

　　在4月9日，環保民間組織發布《為時尚清污》期報告前后幾次與之溝通，瑪莎百貨做出消極回應，“我們自然會對所有外部機構的關于我們供應商的溝通認真對待，并對可能提出的各種關切進行檢查核實。所以這些要求可能會被解決。”

　　由于無法確認瑪莎百貨所說的“可能會被解決”的問題是否真的被解決，環保組織決定對期報告提到的以及后續發現的新的疑似供應商案例進行進一步調研，發現并不像其所宣稱的那樣，疑似染整供應商污染排放，對當地社區和環境造成了嚴重影響。

　　瑪莎百貨中疑似供應商之一的香港慶業集團，有兩個生產基地，分別是位于浙江杭州蕭山的慶豐公司和浙江紹興的慶茂公司。在IPE污染地圖上，兩家企業都存在污染記錄。其中包括污染池菌種大量的死亡，造成了嚴重的環境影響;生產污水利用雨水管網偷排;生產廢氣無組織排放等。群眾多次上訪，當地環保部門也責令其立即整改。附近居民曾經和環保部門、慶豐公司開過三方的會議，但是問題沒有能得到解決。

　　另一家疑似供應商浙江航民下屬多家企業存在多項污染記錄。2012年9月底，民間環保組織溫州綠眼睛對浙江航民有限公司進行現場調研。在航民印染分公司門口，環保組織成員聞到特別難聞的氣味。航民印染正門對面的河水已被嚴重污染，河水呈黑綠色，走近時聞到酸酸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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